文/Nicolas Casaux

译/恰恰 (translated by Qiaqia)

文章一开始,想问大家几个很少被人提及的问题:

地球上各种不同生物群体的破坏,它们因无数有害物质和产品受到的侵害,以及自然环境遭受的严重污染,更多是工业文明生产所需能源的方式所造成的结果,还是使用能源的过程中造成的?抑或是两者皆有?那么它们各自在其中占据多少比例呢?

也就是说,地球是受到全球工业能源生产的直接影响还是间接影响?

每年数百万吨塑料倾泻进大海,是取决于工厂和工业区使用的能源类型吗?

每年各个产业(化妆品、电子、化学、农业、服装、林业、造船、汽车制造等)产生的数百万吨有害垃圾,是他们生产所用能源的方式造成的吗?

采矿业造成的生态环境破坏、污染,以及从地球深处抽取出数百万吨不可再生资源(金属、矿物等等),这些与它生产所用能源的方式有关吗?

为了给人类提供木材,非洲(其他地区也一样)最后的森林遭到砍伐(又或是为了给牧场以及其他工业活动腾出空间,南美森林遭到砍伐),难道与那些木材处理厂所用能源的生产方式有关吗?

世界是因为我们无法生产所谓的“绿色”能源、“清洁”能源又或是“可再生”能源才遭到破坏吗?

反过来说,如果所有工业能源的生产都做到,或者说可以做到“绿色”、“清洁”或“可再生”,着迷于工业生产的人类就可以停止破坏、污染、侵害、压榨地球了吗?

就目前而言,构成工业化社会的各种产业已然过度开发并榨干了地球的大部分自然资源(无论是可再生还是不可再生)。当所有所谓的“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化进程(比如电气化、现代化、城市化等等)都完成之后,将会发生什么呢?当地球上所有居民的个人消费量都达到欧洲水准了,这个世界又将发生什么呢?

要知道,世界各国如今每年生产约5000万吨的电子垃圾(或者说e垃圾),其中绝大部分(90%)未被回收。

要知道,他们每天还会产生超过350万吨的固体垃圾(参考世界银行的报告)。

要知道,这足以被称为一场“灾难”。

要知道,这还远非唯一的问题(并且,一如我们所见,在未来的几十年,这一问题的规模还将持续扩大)。

要知道,全球不同行业每年的金属、矿产资源开采量目前已超过每年400亿吨

要知道,从联合国报告可知,1970年全球人类提取原材料总量约为220亿吨,而2010年,提取总量已超过700亿吨(在四十年间约翻了三倍)。

要知道,倘若我们按照今天的速度继续消耗能源,各国之间名为“发展”的竞争还不加遏制地发展下去,那么到了2050年,我们将需要提取1,800亿吨的原材料才能满足需求。

要知道,这样的例子不止这一个。按照如今全球的淡水消耗量(请想象一下未来的情形),它在很大程度上已然是“寅食卯粮”。(也就是说,人类对地下水和含水层水资源的消耗速度已快于它自我补充的速度。一如NASA在2015年指出的那样:地球最重要的37个含水层中,已有21个已位于可持续水平阈值以下——对于这些含水层而言,失水量超过了蓄水量。)

全球资源开采总量(单位:十亿吨)

横轴分别为总量/金属开采/化石燃料/生物物质/其他矿物

要知道,距离完全发展尚有一步之遥的大陆(尤其是非洲、亚洲和南美洲)之间关于“发展”(比如电气化、工业化、现代化等“进步”符号)的竞争,使得在未来几十年间,全球惊人的电子垃圾(或称为“e垃圾”)年产量大约将增长500%(一部分原因是手机、电脑、电视、平板等电子产品的销量激增)。不仅如此,到2100年,全球日均生产的固体垃圾总量也将预计翻两番,达到每天1,100万吨。

要知道,所谓“发达”国家的大多数电子垃圾(这些垃圾中90%未被回收,却都是一些重金属或其他毒性更大的有害物质)都被运送至某些“欠发达”国家或地区,在那里他们建造起“电子墓地”或者说“电子垃圾场”,他们污染当地的土地、空气和水源。(例如加纳的阿格博格布洛谢(Agbogbloshie),您可以在下文中的纪录片中《ToxiCité》中看到,或者中国的贵屿镇、巴基斯坦的瑟尔汗(Shershah)、孟加拉国的达卡(Dhaka),还有印度、泰国、菲律宾和其他地区。)对当地垃圾分类工作者(他们会在毫无保护措施的前提下,在野外任何地点、以任何方式焚烧垃圾,以便能从中找到可以转卖的铜或其他金属来换得一餐饭钱),和生活在此的其他动物的健康造成严重危害。

(vidéo)

要知道,高科技产品的大量制造,所消耗的不可再生能源量在很大程度上已然是不可持续的。当全世界所有居民都达到富裕国家的消费水平时,这将意味着电子产品的消费量将增长五倍甚至更多。

要知道,使用电子产品实际上往往对“消费者”而言是有害的(屏幕会伤害眼睛,损害认知能力,干扰睡眠,手机甚至可能引起癌症和肿瘤等疾病),而且电子产品对于我们的社会关系显然是弊大于利的。

要知道,地球需要继续满足人类对矿产、金属和其他“自然资源”不断膨胀的需求,工业文明(工业社会的整体)将持续膨胀。(自它诞生以来便一直如此,因为从理论上说,这就是人类一直追求的“增长”与“发展”的内涵。)

社会经济发展表

人口总量(单位:十亿人)/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单位:十亿美元)/境外直接投资(单位:十亿美元)/城市人口数(单位:十亿人)

一次能源消耗量(单位:1018焦耳)/肥料能源消耗量(单位:百万吨)/大型水坝量(单位:千)/水资源消耗量(单位:千立方千米)

纸张生产量(单位:百万吨)/交通总量(单位:百万机械车辆)/电子通讯量(单位:十亿电讯订阅)/国际旅游量(单位:百万到达数)

来源:Will Steffen, Wendy Broadgate, Lisa Deutsch, Owen Gaffney et Cornelia Ludwig, « The trajectory of the Anthropocene: the Great Acceleration », The Anthropocene Review, 2015 (donnees: International Geosphere-biosphere Programme et Stockholm Resilience Centre).

要知道,这种扩张始终是以自然世界、生物种群、所剩无几的部落族群和地球上人类以外其他物种的牺牲为代价的。

地球系统进化表

二氧化碳(每百万区域大气浓度)/一氧化二氮(每百万区域大气浓度)/甲烷(每百万区域大气浓度)/臭氧层(损失百分比)

地表温度(1961-1990期间平均温差,单位:℃)/海洋酸化度(氢离子浓度,单位:纳摩尔/千克)/海洋捕捞量(单位:百万吨)/虾养殖量(单位:百万吨)

沿海地区氮总量(人类活动产生量,单位:百万吨/年)/热带森林减少量(损失百分比/利用土地量)(单位:百分比)/物种减少量(陆地物种平均种族减少率,单位:百分比)

要知道,工业文明的扩张就是打着所谓“绿色”科技的名号完成的。比如近几年由于全球变暖的缘故,格陵兰岛上出现了一些稀土和铀等矿物质(多么幸运!),它们也将为了满足“新型全球绿色经济”的需求而被从地下开采出来

要知道,事实上,所有号称“绿色”“清洁”或“可再生”的发电技术,例如水坝、风力、太阳能板等等,同样需要大量开采某些富含剧毒的矿物质材料,由此不可避免地产生大量矿废物:

「太阳能板行业一边号称自己是最“清洁”的行业,却除此之外,还需要下列这些2016年4月公布于Resource Investor网站上的材料:砷(半导体)、铝、硼(半导体)、镉(用于某些光伏电池中)、铜(用于电缆和某些光伏电池)、镓、铟(用于光伏电池)、铁矿石(钢)、钼(用于光伏电池)、磷、硒、硅、银、碲和钛。」

要知道,所谓“绿色”“清洁”或“可再生”的能源生产技术发展,意味着矿物质开采量的大量增加。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Olivier Vidal(格勒诺布尔科学研究院实验室的CNRS研究负责人,其研究成为了《自然地球科学》杂志中一篇杂志的主题)强调道,在约瑟夫·傅立叶大学(Université Joseph-Fourier)网站上发表的一篇采访中说:“到2050年,仅可再生能源领域,就要求全球年钢铁产量增长六到七倍。”

要知道,这一趋势是显而易见的,在世界银行一篇不久前题为《清洁能源转型将增加矿产需求》的新闻稿件(2017年7月18日)中同样强调了这一点,其中一段这样写道:

「预计钢、铝、银、铜、铅、锂、锰、镍、锌以及某些稀土(如铟、钼和钕等)的需求将增长。这一增长将在蓄电池领域格外凸显,如果各国采取必要措施将其温度保持在2° C及以下,那么对金属(尤其是铝、钴、铁、铅、锂、锰和镍)的需求可能将增加1000%。」

(世界银行看到了对那些“矿产资源丰富”的国家而言有着许多“机会”,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运气和荣耀能够从地表和地下源源不断地开采出更多的资源——但除此之外,他们也对自然世界不停造成破坏,这是世界银行未曾言表的。因为它一如往常地宣称着,矿物开采可以做到环境友好。)

要知道,不管怎样,工程师Philippe Bihouix开展的研究表明,对大多数主要工业金属(如锌、铜、镍、铅)而言,我们的储量仅够三十至六十年,其中铟(尤其是可用于光伏电池的铟)的可利用储量仅为二十年,铜的可利用储量为三十年。(可参见以下视频)

(vidéo)

要知道,我们必须记住,矿物开采是对自然环境伤害极大的活动。(不知你们是否见过采矿区的外观和构成?声称这种做法能够做到环境友好,无异于宣告可以在尊重森林的情况下砍伐树木。)因为采矿首先对生态系统整体造成了伤害,其次他们丢弃大量垃圾(可以《世界报》(Le Monde)上那篇题为《稀土杀死了中国村庄》(En Chine, les terres rares tuent des villages)的文章为例)。更要知道,采矿工作是社会不平等和等级制度存在内在且必然的典型例子。(去矿洞工作是多么有趣的工作,不是吗?谁不梦想去呢?不过没有更多CEO、百万富翁和亿万富翁前来挖矿,倒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要知道,一如工程师Philippe Bihouix(《L’Âge des low tech》的作者)在合著作品《Crime climatique stop!》(Seuil出版)中所言:

「“绿色”愈发增长[…],短期内等待着我们的是,随着纳米技术、大数据和物联网的广泛运用,资源开发、电力消耗和难以处理的垃圾产生将迎来破坏性极强的致命加速。地球的浩劫才刚刚开始。

要知道,所有所谓的“绿色”发电技术,水坝、风能、太阳能板之类,主要都是由大型跨国企业(如Engie、Vinci、Total、BP等,更多详情可阅读文末的翻译说明)所开展的。

要知道,一直能够建立起高科技生产工业系统的社会势必是庞大的(也就是说,规模越大,就越无法顾及人道)、缺乏公平的、强权性的、高度等级化和专业化的。

要知道,所有所谓的“;绿色”发电技术,水坝、风能、太阳能板之类,它们都属于高科技产业,因此也需要并依赖于该类型的社会。

要知道,所谓“绿色”“清洁”“可再生”的发电技术,水坝、风能、太阳能板之类,它们根本无法取代化石燃料的使用。(我们目前正在发展甲烷水合物的工业开采,这是一种开采化石燃料的全新方法;世界上许多国家还在建造核电站、燃煤发电站;用于页岩气开采的水力压裂工艺,以及以焦油砂为原料生产石油的技术都在发展之中。)因此,要知道“绿色”发电技术不过是一种新的、附属的、补充性质的工业能源生产方式。

为了更清晰地阐释这一点,这里有几幅从《National Observer》杂志的文章里摘取的图片:

全球化石燃料消耗量(1900-2015)(单位:十亿吨石油单位量)
全球化石燃料消耗年均增加量(1900-2015)(十亿吨石油单位量)
化石燃料在全球能源消耗中占比(单位:能源消耗总量中的百分比)
近五年全球能源消耗趋势图(2011-2016)(单位:十亿吨石油单位量)

曲线(由上到下)分别为:石油、煤气、水里发电、风能、太阳能、生物能

要知道,所谓的“绿色”“清洁”“可再生”能源生产,如水坝、风能、太阳能板一类,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化石燃料的使用(至少在采矿、工业运输基础设备和维护上确实如此)。

(这幅讽刺漫画的大意为“这个太阳能电锯总算能让我问心无愧地砍树了”。)

(这幅讽刺漫画的大意为“这个太阳能电锯总算能让我问心无愧地砍树了”。)

要知道,所有所谓的“绿色”“清洁”“可再生”发电技术,水坝、风能、太阳能板等等,不仅为生产过程供电,也为前文中所提到的高科技产品的使用而供电(其中90%在贫困地区完成,他们伤害那里的环境和居民,且这些高科技产品的消费量还在全球范围内迅速增长,等等),因此,他们还将在经济及科技系统中不断延续(也就是说,生态浩劫和社会灾难正在蔓延)。

要知道,据目前为止,根据IEA(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最新报告(发表于2016年)可知,那些所谓的“绿色”“清洁”“可再生”能源生产量只不过约占据了工业文明能源消耗总量的13.8%(即其余的86.2%仍依靠化石燃料和核能)。而在这些13.8%的“绿色”“清洁”“可再生”能源中,占据前两名的主要生产方式为:

1、生物燃料和生物质能产业。一方面,这表明人们正在改造一些可耕种用地,他们以农业工业化的方式将可作为食物的植物(如玉米、甘蔗、大豆、油菜籽、油棕)进行清除,以便机器能够运转;另一方面,他们大量焚烧树木,其中包括欧洲、美洲及各地的森林(更多详情请点击),还有一些所谓的有机“垃圾”(或它们的厌氧消化)。而这些生物产业却占据了那些能够达到“绿色”“清洁”“可再生”标准能源量的72.8%。(此外,《解放报》(Libération)最近的一篇文章还解释说:“纵观如今全世界以及法国范围内,树木是最主要的可再生能源。木材占据了可再生能源结构中的40%,其远远超过水力发电(20%)、风力发电(8%)和光能发电(3%)。”)

2、水坝产业及其的水力发电(另一场生态浩劫和社会灾难,它不仅造成了生态系统破坏,还使得无数居民被迫搬迁,更多细节更阅读这篇文章)。其占据了全球“绿色”“清洁”“可再生”能源生产之中的17.7%。

(事实上,依然根据IEA公布的最新数据可知,太阳能和风能在全球能源生产中约占比1%,水能2.4%,生物质能10.1%,而这就是你们听到某些政治家或老板们说到“绿色”“清洁”“可再生”能源时,或在主流媒体上读到相关文章时所指代的事实。除了在一些具有特别说明的情况下,请不要在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太阳能电板”或“清洁风能”,而应该联想到“垃圾焚化炉”“厌氧消化”“生物燃料”和“巨型水坝”。)

要知道,那些所谓“绿色”“清洁”“可再生”能源生产技术的问题(或许你们已经理解了),并非只与虚假的指标相关(因为事实上,所有这些“绿色”“清洁”“可再生”能源生产工业都会对自然世界造成危害,就像所有全球化高科技经济领域内的产业一样),还与生产出的能源的使用相关。

要知道,所有这些(或多或少)只被零星几人或零星几部著作解释过,而工业文明中的大部分居民知之甚少或者从未读过,甚至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可能对此闻所未闻(据我所知,在法语图书界,下面三本著作都有对该话题有所涉猎:Philippe Bihouix的《L’Âge des low tech》、Pablo Servigne和Raphaël Stevens合著的《Comment tout peut s’effondrer : Petit manuel de collapsologie à l’usage des générations présentes》和Frédéric Gaillard的《Le soleil en face》;英文图书中,也有相关著作,例如Ozzie Zehner的《Green Illusions : The Dirty Secrets of Clean Energy and the Future of Environmentalism 》、Derrick Jensen和John Michael Greer的多部著作,等等)。

上述提及书籍的图片

要知道,这些著作和作者的匿名性,是由于他们阐释的分析及观点并不吸引富人(或者说统治阶级)所造成的,因为他们对作者们的经济利益与权力/能力能否持续造成了威胁,因此,他们无意在主流媒体或由富人们所操纵的文化界中大肆宣扬。

您是否还认为这些所谓“绿色”“清洁”“可再生”的发电技术,如水坝、风能、太阳能板一类,能够解决我们面对的无数严重的环境问题呢?

您是否还认为这些产业的发展能够解决不可再生资源(甚至是可再生资源)过度开采的问题呢?

您是否还认为它们的发展能够解决正在持续恶化的社会不平等问题呢?

您是否还认为它们的发展能够解决第六次大规模灭绝的问题呢,尤其是工业社会的扩张破坏了人类之外其他动物的自然栖息地(同样摧毁了所有生物群落以及人类自己健康的栖息地)。

还是你认为协调处理这些我们担心的问题的唯一办法是,从大量减少高科技工业产品的生产(和消费)、电力生产、矿物化石燃料开采开始?

(让我们把目光瞄准到逐步放弃对高科技工业产品和工业电力的使用与依赖上,回归到依附于当地手工技艺的低科技、简单生活方式,将自治实现最大化,完全尊重生态平衡和其他生物种类。)

Nicolas Casau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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